【刘奕君乙女】杀青 013.

山野、夏夜、篝火、绿地,还有一个抽烟的男人。

 

文煜近来总是做这样的梦。尤其凌晨三点,躺在床上眼前是一片旷野,尽头处有更深绿的一片森林,是童话中所有公主的遇害场所,也是恐怖童谣的发源地。时间刚擦黑,莹白的天抹上一点石青不停的掺水,灰幕从四面八方裹挟而来,降低视线的分辨率。

 

中间在烧着什么,像是一辆旧马车,但是没有马,布帛烧光只余框架,于是蓝色、绿色、黑色等一众冷调中又多出一大团轰轰烈烈的火橘。橘光没有边界,烧得那样尽兴,想要用一己之力击退黑暗,即便很快会被黑暗吞噬,还是要烧,悸动又反叛的姿态。

 

男人长着平直的罗马鼻,看不清眼睛与面,用大火边缘点古着的纸卷烟,呼吸深浅,不见白雾出现。

 

文煜觉得这个男人是自己。她自恋的以为自己是个迟暮的英雄,焦糊味弥漫胸间,是湿木柴,是纸卷烟。然后在什么也没搞明白的情况下,从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。

 

脸旁贴着棉质衬衫,是刘奕君拍夜戏回来,没换衣服先躺在她身边。头发摩擦下巴,把本就浅眠的人弄醒,“你抽烟了。”

 

男人的嗓音都困顿:“没有……是制片。”

 

夜色静谧如无声的流水,呼吸在耳后吹过,簌簌……簌簌……鼓膜震得发痒。

 

“人家让给我我不好不接……不过就昨天早上一支。”

 

“难怪会发那样的梦。”挣开他的怀抱去喝水,转过身就看见他保持刚才的姿势又睡着,累成这样,看来拍戏真是体力活。

 

“哎,你不洗吗?”

 

柔声的催促被不耐烦挥开,他拽了一角被子转过身就睡,衬衫绷得难受,一条条褶皱缠绕在肌肉上,打了结一样的紧缚。文煜看不下去帮他脱,扣子一颗一颗解开,尺寸的关系总在手里打滑,就不免碰到他的身体,所幸她的手也不凉,挨着皮肉不会难受。

 

他不是那种老壮的人,肌肉并不厚,更多是实用,前后都勉强能看,本非特型演员,要不了非常漂亮的身材,有抱起她的力气就成。

 

然后是皮带。还挺配合,闭着眼睛躺成一个大写的人字,知道女人的步骤所以拱起腰,方便她拽裤子,两只脚蹭一蹭甩掉袜,全身上下只剩一条四角裤,接着手臂一揽,把文煜整个卷进怀里,睡觉。

 

 

盛文煜出院后住到了刘奕君家里。两人是同一天办的手续,凤怀安专门来接她,她却坐上了阿May的小车,留他一个人在原地晒脸。在街上绕了两圈转去刘老师家,不是为了避嫌,是为了多说会儿话,怕跟外世隔绝。

 

文煜嫁给凤怀安就做了两件事:工作和怀孕。在他们的破别墅实在是住够了,所以换到刘奕君的大平层。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上门,笃定自己在他那里有这种无理取闹的特权,他也算是给面子,钥匙密码统统交付,好像就等着她来一样。

 

但不免吐槽:“就算是净身出户,也没必要空着手来我这儿吧?”

 

“我来给你当护工,没跟你要钱就不错了,还想让我带什么?”

 

男人看着她的肚子,手覆上去已经察觉到明显凸起,对“护工”这件事暂时存疑。

 

他的摔伤并不严重,休了两天又要开工,由于出门的时间不固定,就把自己的行程表打印下来贴到门口,定期更新,即便两个人打不上照面,她也能随时掌握他的动向。

 

女人觉得多余,打个电话不就好了,哪用得着这么麻烦。不过边嫌弃边笑,多余有时候比刚好更能提升幸福感。

 

 

刘奕君不在的时间里,文煜迷上了韩国博主的咖啡vlog,刷他的卡网购各种各样的外带杯和贴纸,又买了二手制冰机,在家里做饮料。

 

刚开始是只做给他一个人喝,冰美式的去浮肿效果很不错,两天过去让他看起来真的年轻些。后来文煜简直上瘾,冷饮批量的做,都能去开咖啡店,她又不能喝,就装一装让刘奕君打包带到片场去,算她给他做的应援。

 

刘演员看不太下去,想她大清早的还不如打点豆浆,但又不敢说,反正是点洗咖啡豆水,浪费不到哪里去,随她吧。

 

同事们被投喂多了猜疑刘老师最近为什么这么大方,难道苦行僧终于修到了真经,铁树也有开花的一天?

 

经纪人很多天没到他家里去,不甚清楚他现在的状况,只看他每次收工都着急回家,明明以前都是能不回就不回、怎么省事怎么来的,现在却成了有脚的鸟,会落地了。他追问老师最近是不是交了女朋友,刘奕君答的痛快,还随口许下会请喜酒的愿,连获几声恭喜,并不觉得提前。


他有信心能走到那一步,现在的障碍只剩下那个还未发育起来的小孩。

 

候场时在剧组准备的房车上补觉,多年来已经养成在吵闹的情况下入睡,被人盯着也无所谓,困劲儿实在上来了是什么都顶不住的,除非有人堵着他的鼻子上不来气,而这种无聊事通常只有一个人会干——

 

“盛文煜你不在家里做咖啡,跑我这里干什么?”

 

不睁眼也知道手的主人是谁。文煜听他的怪声怪气好笑,“你猜错了,不是我。”

 

“那请问你是谁?”

 

“安妮。”

 

“今天演什么戏码?《危情十日》?”

 

“是的!”

 

拽下女人的手看她嬉皮笑脸,果然穿着背带裙,样子宽松不显身材,上手摸才知道她已为人母,不是学校偷跑出来的女学生。

 

“肚子好像又大了。”

 

“才几天啊,哪有什么变化。”

 

“小孩子就是长得很快的!”他的妆还没卸,穿警察制服,拽着盛文煜像个贩卖人口的黑警,“所以是去是留,你得快点决定。”

 

文煜想了想,“反正肯定不会留,但要去,也不能是现在。”

 

“那你现在什么打算?”

 

“我打算……”她起身背着手往外走,“先来你这儿看看,找找灵感!”

 

“哦呦,不做咖啡了,改当编剧了?”

 

“我对你们拍的那个烂戏才没兴趣。”

 

“知道你是莎翁的故乡留学回来的人了,当然看不上我们这些戏。但是你做的那些刷锅水可都是拍这些戏赚来的,人要饮水思源啊。”

 

女学生不高兴,伸手去拧他的腰,“不是洗咖啡水吗,怎么又成刷锅水了?”

 

“颜色质地都差不多嘛……你别动我啊,这衣服可不能有褶,不然还得麻烦人家服装老师。”

 

“那你脱掉好了。”

 

刘奕君回身看她一脸的不正经,站远了些:“你今天到底来干嘛?这可是在片场,来来往往都是人!”

 

“冠冕堂皇!虚情假意!人面兽心!”

 

“我——行行行!”一句玩笑换来她这么咒骂,男人怕她再给自己上成语课,无奈推着人上车,盛文煜却烦得很,刚才还笑意盈盈,此刻扭头就走,想来是激素作祟,情绪跟着跌宕起伏。

 

情绪起伏,连带心神不宁,在家里呆不住所以出来走走,可是见到刘奕君也没有变好,坐立难安的症状越来越明显。直到看到两个黑衣壮汉站到她面前,她才有一种踏实的感觉。

 

就知道他有这一招,迟迟等不来才心焦,“找我而已,用不着这么大阵仗吧?”

 

没人听她的话,抓起肩膀塞到汽车后座扬长而去,不知道目的是抓人还是虐待。

 

 

今天的凤廷屿不太一样,没穿层层套叠的复古西装,换了立领的中山,简单质朴,跟他的真面目大相径庭。手中的烟斗还是老样子,像是海上邮轮的烟囱,股股冒烟。

 

老船长眉头紧锁,盛文煜都站到他书房了也没有发话,但他是知道人进来的,他只是在思忖怎么能不讲脏话还能把话说的有分量,纾解一腔怒火。

 

想了半天发现根本不可能,便扔掉手里的东西去掐女人的脖子。他的动作太快,被打的人反应不及,那一瞬间脖子上像卡了一串镣铐,冰凉坚硬。两人中间隔着宽桌,惯性所致文煜被往他那边带,小腹磕在桌沿,体内的生命和她一起反抗。

 

凤廷屿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说:“盛文煜,我真没看错你,证监会都给我招到家里来了!”文煜却听不见,耳鸣,脑里全都是老式电视机没信号时雪花屏的声音,渐渐眼前也开始有黑白点,她双手扒他的桎拲:“我……我的……肚子……”

 

男人终于肯放手,文煜跌坐在地毯,捂着胸口拼命呼吸,甚至都觉得肺部有种撕裂痛,泪水流了满脸,有感情的,没感情的,愤怒的,恐惧的,还有劫后余生的。

 

凤廷屿拽起她丢到沙发上,看她周身无恙也跟着放心,甚至都有点兴奋,她肚子里怀的到底是什么怪物,竟然这么顽强。

 

捏她的下巴拷问,恨不得把那一小块捏碎,“谁给你出的主意,刘奕君?”

 

文煜嫌恶甩开:“凤先生司马昭之心谁看不明白,还用他出主意?放高利贷没有好下场,谁要约谈你,跟我没关系。”但的确是她捅出去的,算是她为离婚做的准备。

 

如刘奕君所说,那个破项目不是什么好玩意儿,能如此顺利融资都已经是官场黑暗,盛文煜不过让他们闭上的眼睛赶紧睁开罢了。

 

“盛文煜,高不高利贷跟你有什么关系?我有少过你的好处吗?”

 

“我有什么好处?受那么多苦楚怀上一个身份不明的怪胎?!”

 

凤廷屿额角一跳,手背甩过去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。书房门这个时候推开,是凤怀安拧着眉毛进来。

 

他只是推门进来,看到身处炼狱的妻子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 

凤廷屿就更不快:“你进来干什么?出去!”他顿了一下,真的又阖上门出去。凤廷屿又一个巴掌打下来,“这个,是还给你的。”为他的儿子报仇,也可能是情人。

 

“走吧。找人在楼下给你收拾间房,在孩子生下来之前,哪也不许去。”

 

谢天谢地感谢自己,文煜还能站着自己走出这间房。凤怀安在外面等她,看到脖子上的红痕和脸上的掌印,把担心疼惜挂在脸上,叫人恶心。

 

女人推开他:“看他打我你痛快了?”

 

“没有!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!”

 

“那你就看着他打我?!”

 

“他……他……他是爸爸啊。”

 

怀安的眼睛像狗一样瑟缩,文煜在他脖子上看到了跟自己一样的链。她被他这个样子堵得半天说不上来话,比那两巴掌的震慑大得多,最后给出一个结论:“疯了。我看你也是疯了。”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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